「這一隻好不好？」我看著站在窗子外面的人的嘴型。
「嗯⋯⋯價格也剛好，血統看起來也不錯。就這隻吧。」那個人笑起來很好看、很稚氣。
「謝謝惠顧。」另一個人笑得很高興。
我被抱出來，被放到那個銀色的盤子上面，抱我上去的人說：「4.3公斤。」
接著把我翻過來翻過去，在我肚皮上按按壓壓，聽聽我的心跳，然後拿起筆在一張紙上塗塗寫寫。
「從今天起牠就是屬於你的了，沃克先生。要當個好孩子喔！」摸摸我的頭，用皮套將我的脖子栓緊後連同一份文件一起交給了他。
他的髮色是淺色的，但是我看不出來是什麼顏色。他用他淺色的眼睛看著我，撓撓我的下巴之後對我說：「你好，從今天起由我養你，我叫做亞連。」
待在櫥窗的那段時間裡，我沒有看過這麼溫暖的笑容。
×××
亞連的家裡很乾淨，幾乎沒什麼雜物。
我被帶回家後，亞連鬆開了我的鍊子，我習慣性地抖抖身子讓毛變得蓬鬆，看了看四周簡約的擺設，對於自己跑跳的範圍了解個大概之後開始尋找可以躺下來睡覺的地方。
亞連到房間內拿了一條白軟毯子，舖在落地窗前，把窗子開了一點縫，外面吹進來的風揚起了白色紗簾，輕輕撫過亞連低下的頭。
「以後妳就睡這裡。」拍拍那白毯，朝著我彎出笑容。
我乖乖的走過去，嗅了嗅他的手然後轉向臉，直直看進亞連淺色的眼睛裡。
「⋯⋯原來妳的眼睛是藍色的啊，好像玻璃珠。」透過光線，我稍稍瞇起了眼睛，他伸手把我的臉捧住，他貼了上來，手不停的撫摸著我的眼睛還有下巴。
「⋯⋯有點味道，先去洗澡吧。」突然覺得那笑容別有深意。
我拔腿就逃了⋯⋯
當溫水沖在我頭上，我只能不停的發抖。
亞連不小心洗到我的鼻子，啊啊，好難過好難過，一直打噴嚏。
「啊啊、抱歉！」很快的沖掉我身上的泡泡，把我抱起來到流理台有太陽的地方開始用吹風機吹我的身體。
好溫暖，眼睛已經瞇成一條線了。
「⋯⋯冬天毛這麼少，妳夏天不就暈倒了⋯⋯」誰叫我的換毛期是冬天。
關掉吹風機之後，我抖了抖身子，馬上跳下流理台到處衝。洗完澡了好舒服，雖然我很討厭洗澡的過程。
「⋯⋯不可以咬抱枕喔。」亞連淺色的雙眼往我這看來，我只好鬆口了。
跑跑跳跳了十幾分鐘，我窩到了剛剛亞連幫我準備的睡覺地方，現在是下午正好西曬，溫暖的熱度從光亮處傳來──就睡著了。
亞連不知道去哪裡忙了。
×××
亞連總是晚上出門、凌晨回來。
他總是穿著一身晚禮服出門。
那衣服藏了很多東西。
我不懂那是什麼，不過他曾從帽子中抓出兔子讓我覺得那帽子非常神奇。
今天，亞連很早回來──多帶了一個人。
「這是你養的？」比亞連還要稍微大一點的手撫上了我的頭，「會不會咬人啊？」
「你都摸了才問我不嫌太慢了嗎？」從廚房穿出來的亞連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這人有著深色的頭髮的眼睛，笑起來的樣子有點像⋯⋯喔、那些總是隔在玻璃外朝我扮鬼臉的孩子一樣捉狹。我用鼻子頂開了他的手、嗅了嗅他的味道。
「因為他看起來很乖巧所以就忘記要先問你了。」感覺，跟亞連的味道很合。
「是『她』不是『他』。」咬住亞連丟來的肉乾，濃濃的醃味很香。
「是小姐啊？失禮了失禮。親愛的、我叫拉比，請多指教囉，我會常常來的。」
「你幹什麼？」亞連一臉覺得他不懷好意很戒備。
「要先跟守備女騎士先打聲招呼我才好追屬於我的公主嘛。」苗頭好像不太對了，我咬著我的肉乾先躲到我的位子去觀戰。
果不其然，沙發那裡的抱枕全部被拿去當亞連的武器。是說我今天有在那上面不小心咬了幾口──作夢亂咬的，有口水的味道⋯⋯
「這什麼味道？！」被攻擊的拉比臉色看上去很不舒服。
亞連從容的拿起抱枕聞了一下，心中大概有底了，不過這次他居然沒生氣──「我家小姐的口水味，不錯吧？」那笑容看起來一點也不溫暖。
──我絕對不會再惹亞連生氣了、笑起來好恐怖啊⋯⋯
×××
「⋯⋯不要⋯⋯」聽起來有點痛苦的聲音，是亞連的。
「放鬆點、這樣你會很痛。」
現在是凌晨，亞連剛剛下班吧。我悄悄走到亞連房間的門外，那扇門震動地有點詭異。
「會、會吵到別人的⋯⋯」
「那就讓他們羨慕就好了。」那是拉比嗎？聽起來有點低沉而且沙啞。
「拉⋯⋯拉比⋯⋯快不⋯⋯」
門晃動的頻率逐漸加快，還有一絲絲的哀叫聲，很像我平時撒嬌的那種嗚咽。
他們在做什麼呢？
過一會兒，門停止晃動了。聲音也消失了。
他們在裡面做什麼呢？
×××
好一陣子，沒看到拉比，而亞連每天眼睛看起來不是往常的那種淺色，好像變深了。
亞連把我抱到他懷裡。
「⋯⋯如果你是人就好了⋯⋯」
我轉頭過去舔了舔他的鼻子、眼睛、嘴巴──都是鹹鹹的味道。
「拉比啊，是個很有名的作家、也是一個出名的花心人。他只要可以上床就好了⋯⋯」
我感覺我的頭上濕濕的。
「要不是在餐廳的魔術表演被他看見、或許就不是這樣了⋯⋯」
我乖乖的讓亞連抱著我、就像每次外面打雷的時候我總會鑽進亞連懷中一樣的乖巧聽話。只是打雷的時候我會一直發抖而已⋯⋯而亞連抱著我只有不停的讓我的頭頂變濕──
「會養妳也是有理由的，因為狗不會背叛主人⋯又可以陪我不會感到寂寞⋯⋯」
可是發情的時候就一點也不忠誠了──每個生物的本能吧。
那一天晚上，我跟亞連睡在沙發上。
隔天、亞連就感冒了。
×××
「39.6度，你好好躺著吧，今天就不用上班了。」餐廳的老闆看著溫度計後這麼說。那個老闆看起來有點⋯⋯怎麼說呢、應該是那個路上的女人會討論的那一種吧？
「⋯⋯」
眼光倏地往我這邊看來，瞇長眼的打量「這是你買的還是那混帳兔子送的？」
「⋯⋯我。不准欺負『她』，她可是小姐。」
「⋯⋯好吧。你好好休息。」
意思是如果亞連沒說我就要被這人欺負了嗎？！
「不准吵你主人啊，不然我就欺負你。」在關上大門的前一刻他丟下了這麼一句話。
「⋯⋯不要理他，上來吧、陪我睡覺。」亞連拍了拍他旁邊柔軟的被子。
幸好我的主人是亞連，不然我大概沒這麼幸福。輕輕鬆鬆地跳上床，越過亞連的身子跟他鼻子碰鼻子之後趴下來陪他一起休息。
在滿室不舒服的藥味下，我聽見亞連沉沉的呼吸聲。
睡了一段時間，『喀』的開門聲，我馬上爬起來。
多了一股很久沒出現的味道。那是拉比。
見我爬起來，他趕忙比了一個噤聲的姿勢，指了指正熟睡的亞連、是要我不要打擾到他。
「親愛的小姐、我來看看我的公主應該沒關係吧？」說是這樣說，他已經用他深色的雙眼早已不知來回看過幾十遍了。
拉比這樣看亞連好久好久。眼睛裡面的那個是他們所說的捨不得嗎？就像以前隔著玻璃窗那些想買下我的小孩子看著我的眼神。
拉比輕輕摸著亞連的頭髮、眼睛、鼻子還有那乾乾的嘴唇。
亞連好像看不膩，對拉比來說。
×××
「誰告訴你的？」把我抱到自己的懷裡，完全不想看眼前的訪客。
「⋯⋯嗯，你同事。」拉比摸摸鼻子，他一直盯著亞連。
「那、見到我了就可以走了吧？」亞連開始玩起我的耳朵，一直朝我耳朵吹氣、完全不想理會拉比的樣子，耳朵好癢⋯⋯用自己的腳去抓耳朵。
「你感冒需要有人照顧你。」感覺好像拉比在瞪我？
「不用了，我已經好很多。」看我耳朵會一直動感覺很好玩的亞連，開始過份的揉起我的耳朵。
「⋯⋯那隻狗就比我重要嗎為什麼你只顧著玩她？！」拉比大吼，亞連停下他的手。
三十秒的沉默。
「⋯⋯那麼親愛的大作家、我對你呢？」
拉比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亞連的房間了。
而我的頭頂又濕了。
從廚房傳來聲響。
亞連把我放下床，起身去看誰在那。
是拉比正在幫亞連煮粥。淡淡的香氣傳來、亞連才記起我還沒吃飯。
走到廚房背對拉比伸手拿儲藏櫃的狗食品，只是太矮了構不到，墊高的椅子在拉比的左手邊，但是亞連並不想拿椅子。
拉比轉過頭，看著亞連構不著的模樣差點笑出來，他輕輕的從背後環住亞連，亞連突然僵了一下、拉比便順手幫他拿了一個狗罐頭。
「這個嗎？」拿到亞連的眼前。
亞連不說話，走了拉比手上的罐頭走到流理台處理。
「你喜歡吃鹹一點的還是淡一點的？」拉比盛起一小碟遞到亞連面前。冒著熱氣的小碟子、似乎又把亞連弄哭了。
×××
「⋯⋯喂、你可不可以不要抱那隻狗那麼緊啊，看了就好熱。」現在是夏天，但是家裡有空調。亞連總是很喜歡在拉比面前緊緊抱住我。
「她抱起來很舒服⋯⋯欸欸！不准跟我搶！」拉比伸手要抓我、亞連馬上還以凶狠的臉色。
「⋯⋯我吃醋了，我就比不上一隻狗嗎？」拉比看著我發出屬於雄性的警告，但是我是個女的、他用雄性警告也沒用。
「花心的兔子當然比不上忠誠的她。」亞連撇了一眼已經快要火山爆發的拉比，嘴邊在偷笑著。
「我現在很潔身自愛你別翻舊帳⋯⋯」
在我掙脫亞連緊抱的雙手的同時，他也被拉比抓去房間──『砰』的好大一聲關門聲。
在我望著那扇門的同時，又突然被打開，拉比探出頭對著我說：「門鈴響了不准叫我們。」然後又關起來。
不一會兒那扇門又震動的很劇烈。
亞連好像被欺負地很慘。
今天也是個安靜的一天，因為都沒人來敲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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