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th生日賀禮
「咳⋯⋯噁⋯⋯」當了五年的驅魔師，還不曾這麼狼狽過，渾身浴血的英裔驅魔師，躺在垂枝綠意繁茂的柳樹下。胸膛上被開了一口似拳頭大的洞，離心臟只差幾吋的距離，喉嚨好像卡著什麼東西，只能咳出紅色發出腥味的液體，卻無法消除異物梗在喉嚨的感覺。
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好，如果要更加的糟糕，那就是諾亞現身在旁邊了。
不過，亞連大概沒料到自己是如此的烏鴉嘴。
一個眨眼，那名捲髮的英俊諾亞英挺的站在自己的旁邊。登時，亞連失去了英國紳士良好的教養地了啐一句髒話
磁鐵般迷人的聲音輕輕的笑著：「原來你也會那種粗俗的字眼啊？」其實緹奇一點也不訝異亞連為何使用那種粗俗的字眼，要是現在的立場反過來，他自己可能不會只罵一句，甚至長篇大論。
「咳⋯反正都要死，說什麼話都無所謂⋯要殺要剮，請快一點⋯」連說話都快要用盡力氣，還死撐著扭頭不看那雙饒富興味的金色雙瞳。難不成諾亞有折磨瀕臨死亡的人的癖好？這真的是不能再糟糕的下場了。
「真是壯烈成仁，不像其他人還會像狗一樣地乞求我不要殺他們⋯⋯」他指的是斯曼，那名為了想再次見到自己的女兒而乞求諾亞放他一條生路卻被剋魔武器懲罰－－降咎──而被上帝帶走靈魂的男人、卻再次死在諾亞手上的男人。「還是你只是不想被偽神懲罰所以才故作清高？」
怒愕，一個轉頭瞪視居高俯看自己的諾亞，噙在他嘴邊的笑意看起來非常地噁心、像是塗了過多蜂蜜的毒蘋果。但是亞連瞪了一會兒，卻因為傷重的關係慢慢降下高張的怒意，維持著虛弱的心跳都嫌太過吃力，哪有生氣的力氣？
「生氣了？呵呵，果然是小孩子，這樣就生氣了。」亞連的反應似乎讓他覺得很好笑，扶著自己的額角情不自禁的笑出聲音。捉弄瀕死的獵物，有種至高無上的優越感。
懶得理會緹奇話中帶刺的嘲弄，感受著從胸口上的大洞流出去的紅血帶走殘餘的力氣，流血過多致死⋯⋯好像不錯？意識飄遠，眼前慢慢降下黑幕，感覺自身的體溫漸漸下降，很冷很冷。
緹奇見他沒反應，很沒禮貌的用擦得發亮的皮鞋去戳發軟的身子，「死了？真是無趣啊，耍老千少年A。」沉穩的聲音聽起來，死亡成了一件可笑的事實。
窸窸窣窣，葉子摩擦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一雙手撥開了厚重下垂的綠葉簾幕，走出一位有著如月光皎潔、銀白髮色的男子，身型大小，與亞連相去不遠。左臉上也有相同的詛咒印記，但是沒有像諾亞一般的黑皮膚，額上也沒有諾亞的黑色十字，也沒有神因為寵愛而贈予的那隻紅色而醜陋的手，頭髮略為削薄，長至胸前。
「你不是說要給我見一個人？」嗓音低沉，不如十五歲的孩子──變聲前的童音。
眼神示意，躺在柳樹下這個快死的人、跟他有著一樣面孔的人。「這是另一個你。」嘴角微揚。
他蹲下身，手背輕撫著發白冰冷的臉頰，「才第一次見面就快死了？緹奇，你做的很過分呢。」視線冷冷地掃過亞連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比不過胸口上致命的洞，紅紅的液體有意識地往外擴散中。
「是那批惡魔不懂得下手輕重，我來的時候，他早就這樣奄奄一息了。」完全不關他的事，點起冉冉飄邈的菸，旁若無人的抽了起來。
「緹奇，不要在傷患附近抽菸！」他似乎很喜歡這個跟他長得一個樣子驅魔師，居然用命令的口氣阻止自己的家人抽菸。
有點愕然，隨即聳聳肩，赤手捻熄被點燃的赤色火星。「看看你，有了喜歡的人就不要家人了。」口氣中找不到任何嘲弄的意味，諾亞一族對自家人的包容已經到了溺愛的程度。
「哼。」不把緹奇的話當一回事。探了探亞連的鼻息，絲絲細微，不至於沒有卻微弱的叫人緊張。彎腰貼上心臟口傾聽，它正在微弱的跳動著。他不想就這麼讓亞連死掉，因為亞連是看上去就討人喜歡的樣子。
「我要帶他回家。」
兩人的相遇，是緹奇送的禮物。Allen這輩子應該最感謝他。
之後的風風雨雨，化成愛情。
諾亞為驅魔師放棄了家庭，奔向教團。
×××
『啪』！火辣一巴掌在細緻的臉上留下紅痕，痛楚烙在心尖上。
「如果你死了，我要怎麼一個人活？你認為我會無私到歌頌一個離我而去的情人－－為了拯救世界而犧牲自我、備感榮譽？」
同樣纖直的身影，同樣清秀的面容，一個怒焰高張、一個晦澀自艾。
「你不用把我想得多麼清高，我可是比誰都要自私！我寧可你活著回來見我，不管是受重傷還是被打敗。我就是不願意從黑教團的黑十字棺材中看見和我一模一樣的臉！」聲嘶力竭，他哭泣、難過、心痛，因為他自私。
「我答應過馬那，就算是雙腳斷缺，也要繼續走下去⋯⋯」
眼眶中的眼淚多久沒有落下？他還是忍不住哭意，撲漱漱地流下，洗去臉上的髒、留下嫩色的淚痕。
「他不過只是個死人。」冰冷至極。
「他活在我的左眼裡，他精神沒有死！」反吼，他不容許有人污辱他的養父、他的救命恩人、他這世上最愛的親人，「你這個諾亞，憑什麼說他死了！」
「你現在才想起我是諾亞？你心裡面永遠都會有馬納，從來不會有我這個跟你生的一模一樣的諾亞、從來不會有一個愛你的諾亞，是嗎？」
死亡的力量何其大？一個死人扣住了他的精神，銷抹不去的記憶，只能痛苦回想美麗，嚥下後悔的滿足，一次又一次的以自虐方式激勵自己這樣就沒有病？
驅魔師、諾亞。
對立的無情，讓他想以死來扭轉輪迴的玩笑。卻捨不得，那抹讓自己心溶的笑容，留在沒有他的世界，何等殘酷。
但是心上人從不把心放在他身上，就算有，也只是剎那芳華。
只有已死之人，才有資格得到他後悔的垂憐、窮極一生的愛嗎？
話已出口，覆水難收。「⋯⋯Allen、我⋯⋯」伸出的手，被挫敗的自尊揮開。那和自己相去無幾的面皮，是千年伯爵惡作劇的喜愛，眉心聚攏、失敗的痛苦。
「我只是諾亞。我是想要你的愛你卻給的不徹底、自虐的留在你身邊的諾亞。我不配擁有跟你一樣的名字。」
「等⋯⋯！」抓不住最後一絲雲煙，飄散無蹤。
亞連．沃克，Allen．Walker，亞連．沃克，Allen．Walker，亞連．沃克，Allen．Walker⋯⋯⋯⋯
一樣的名字，一樣的唸法。
卻包含了兩朵痛苦的靈魂。
×××
But like a fool I keep losing my place
像個傻瓜 我不斷退讓
And I keep seeing you walk through that door
不停看著你來去
他知道，自己的身分是什麼。就算是和敵人談戀愛，也絕對做不到攜手私奔。他可以，但是對方的心中還有親人，割捨不下的宏願，看起來多麼刺眼。他不會是對方心中的唯一，也不會是絕對的愛。
他只能以自我認同的方式去疼愛那個跟他一樣的人，退讓的方式來包容對方自我厭惡以及身分的隔閡。傻傻的，在諾亞一族中，沒有人像他癡情、駑笨的愛著心中有別人的伊人。
說他自私也好、心機也好，他只想要亞連依賴他。
坐不到心中第一的位子，也要爭取有份量的地位。
But there's a danger in loving somebody too much
愛一個人太深很危險
And its sad when you know it's your heart you can't trust
你知道自己的心不可信有多可悲
There's a reason why people don't stay where they are
人們總是學不乖
Sometimes love just ain't enough
有時愛就是不足夠
Allen愛亞連愛得太深，遊走在危險的邊緣。
極度想要毀滅的境界，總在看見那抹稚氣的笑靨中溶化殆盡。
只有偽神知道，他已經愛到想要同歸於盡的地步，不管是他先死還是亞連先走一步，必定雙人雙飛。
但是身為諾亞，對於驅魔師總會隔著一份猜忌。自己的內心不可信，在愛情中是很可悲的毒藥。而亞連，完全遵守諾亞不可信的定律，不管，Allen如何珍惜他。
Allen願意填補亞連缺愛的回憶，並不是完全征服亞連的所有一切，那不是他所想要的真情。對Allen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比得上亞連快樂的笑容。
但是那從來都不是給他的，連下跪乞求了都無法卑賤的獲得。
但是Allen從不問亞連是否真的愛他。他不願意讓亞連在朋友、親情、私愛中作出讓痛苦的選擇，或許他猜到了他最愛的人不是自己，不想認清事實也不一定。
不想失去，讓自己如此魂牽夢縈的人。
沒有一次學乖，被言語攻擊的千瘡百孔還是執意要愛，雖然總是灰頭土臉，只要看見他笑容的瞬間，什麼鬱悶都可以被釋放、幸福便能在心底爆炸。
愛不夠，不滿足。一直，都是。
因為諾亞也是人類，人類是比人魚還要更貪欲的生物。
×××
從來不被愛的人，有資格乞求被愛的資格嗎？
亞連難過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故意要刺痛Allen敏感的身分。
Allen是他第一個願意放下自我去愛他的人，還是個諾亞。說穿了，其實是自己愛自己罷了。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相愛，不就是愛著自己的意思嗎？
Allen很溫柔，讓亞連不知不覺對他任性了，他不再是別人眼中那位堅強的十五歲少年，而是心志未成熟的孩子。
「Allen、Allen、Allen、Allen⋯⋯」
只要扯到馬納，他就能崩壞般失控。那是他內心裡不可處碰的禁地。即使知道Allen說的都是氣話，他還是不自主的憤怒。
馬納很重要，Allen很重要，對他好的每一個人都很重要。他做不出偏心的選擇，他不想傷害別人進而讓他們離自己而去。他不想要再獨自一人。
不願失去你 不想再哭泣
也許傷過你 但也從未想要遺棄你
永遠看不清事實的傻子 滿心相信有些事終究會改變
絕對不是故意要疏遠Allen，不要故意要讓兩人之間有距離。是亞連無法放下對親人的承諾，他可以不要自我，但是脫不下過去的回憶。
他知道，Allen和他之間永遠有一個馬納。
他以為Allen會諒解，不過他錯算了人的臨界點。Allen的臨界點永遠高不過亞連之於馬納，在這堵高牆之下，Allen被遮住了陽光。
但是他從沒有想過要放棄Allen的愛，只是他不懂得如何掌握這顆願意為他全心付出的心，那顆炙燙的心，讓亞連感動的不願意放棄。
他只能是被動的孩子，沒有人教過什麼要自己去爭取什麼要被動的接受。
縮在角落中，默默的流下眼淚。
他喜歡Allen，他很愛Allen。
如果Allen離開亞連，那麼亞連會放棄全世界，忘記活著的意義，有如行屍走肉。
×××
今晚，氣溫六度C。
亞連痴痴的坐在Allen最喜歡的柳樹下。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Allen說過他非常喜歡那裡，心血來潮一定會拉著亞連往那邊跑。
可是今天，柳樹下看不見熟悉的影子。
亞連等著。等了月亮快要西沉、四周的空氣下降快至零度，亞連還是沒有等到人。
在眼角的眼淚快要凍結的瞬間，他聽見了讓他心悸的聲音。
「如果愛的太深，怎麼辦？已經無法放開的愛，是不是太危險？」
亞連驚喜的坐起身，循著聲音往上看。Allen坐在柳樹的主幹上。
「愛的太深，就繼續愛吧。因為愛，是永遠不滿足的。」
愛的太深很危險，但是人們總是學不乖，因為愛有時是不足夠的。
【完】
*黑體字節錄自孫燕姿《sometimes love just ain't enou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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