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狼生日賀禮
進入溫度高昇的時期。
街到上所見之處都像是被太陽煎煮到溶水的幻覺,像奶油溶化的瞬間。
就算是捲起了襯衫袖子、拉開了一直緊縛於頸部的領結,仍得不到任何舒緩的涼意。唯一比較有點用處的是那頭一夜之間全白的頭髮,一點都不吸熱,反而還能反射刺眼的陽光。
「⋯⋯熱死了⋯⋯」汗如雨下,基於禮節應該穿好的背心早就脫下掛在手上,背後看上去是溼透的膚色。
下身的黑色長褲,吸熱的效果已經快要把自己的腳給悶半熟,故不得好看與禮貌,捲起來吹個熱風也比悶著好。
被交代出來買個冰涼的東西回去孝敬那個在陰涼房間裡面悠哉抽煙的師父,走在毒辣的太陽底下,他瞬間有覺得下一秒可能就被蒸發,冒陣陣紅煙。
遠方的商店看起來沒有稍微近了點,反而有種走不到的錯覺。
迷濛地快要看不見,腦袋昏沉的只想往有黑影的地方躲,可惜路上連棵能夠遮蔭的樹都沒有。
好不容易,走到了商店門口,推開玻璃門,到櫃檯先要了一杯冰水喝,然後才開始買被交代的東西。
櫃檯人員看他流了滿身汗,很好心的給了他一條乾淨的毛巾擦汗。
接過後很有禮貌地道謝,毛巾有點涼涼地,習慣性的先往臉上抹了抹才擦到頸後。店內的客人不多,櫃檯人員要他隨便找個位子等一下,他要先幫他的東西做點包裝。
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過不了多久,意識開始昏沉沉地走往無盡的另一端,頭被手撐在桌上就睡去了。
掛在外頭被熱風吹動的風鈴,叮鈴叮鈴,很有涼意的碰撞。
只是,人都懶洋洋。
昏熱的夏天,連貓都想睡在陰暗的地方。
×××
等櫃檯人員包裝好,走到桌前搖醒他的時候已經是過了一個小時。
外面有點昏黃,開始有人影出沒。
付了錢,走出商店,溫度還是一樣悶熱,不過已經沒有走來時那麼嚴酷。
買來的東西有點重,緩緩走在沒有樹蔭的歸途,總覺得比走來還要辛苦,希望回到陰涼的房間的時候,他還能保有意識。
小孩子們都跑出來玩耍,在過了正午凶狠的時期,孩子們懶洋洋的神情一掃而空,糾眾嬉鬧。稍微有年紀的老人們也開始出來走走,逢人打招呼,找伴聊天,度過一個悠閒的時段。
迎面吹來的風變得舒服,輕輕撫過臉頰的柔軟感覺溫柔地讓人陶醉。
好像、背後的行李都不再是那麼笨重。
後面被拉的好長好長的影子,看起來像個駝著重物、腳卻長得不可思議的老人,被玩耍的孩子當作魔鬼,一夥在那裡又跳又叫笑得非常開心。
他轉過頭去,對著玩影子而不亦樂乎的孩子們,給了他們溫暖的笑容,隨後又慢慢的走著自己回家的路,直到笑聲消失為止,他沒有再回過頭。
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屈指可數的快樂。
才過了一年,就覺得距離好遙遠,歷歷在目,卻怎麼也回不去。
那雙手給予自己的溫暖,不管是在手上、額上,都清晰地叫人忘不掉。到現在,連作夢都記著那雙手的親情,醒來之後總是默默地回味與難過。
在這樣炙熱的季節裡面,那雙手會略比自己的體溫低,溫柔地拿著濕毛巾幫自己洗去臉上的油彩,還會遞給自己一顆薄荷糖或是被水沁透的水果。
雖然很辛苦,但是很幸福,被拋棄過後而得來不意的感情總是特別珍惜,他很知足,從來不貪心。
但是失去了,卻比誰還要來的失心瘋。
『⋯⋯我一直很愛你⋯⋯』
一夜白髮,以及自己臉上奇怪的疤,都是罪孽⋯⋯
回去的路,比走來時更加遙遠。
昏黃,就好像那件恥笑自己的小丑的大衣。
親愛的上帝,他又迷路了──迷路在自己惡夢裡。
×××
隱約記得自己失去意識以前,站在房間的門前,只差沒有按鈴叫人。
現在所看見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旁邊的矮櫃上有塞滿煙蒂的煙灰缸──卻沒有滿室煙味。
往另一邊看去,被打開的落地窗揚起白色的砂簾,深藍的夜色點綴滿滿星光。
感覺自己額上涼涼的,身手一抓,是濕毛巾。
坐起身子,才知道自己一身輕便已經換了睡衣,頭髮有點濕濕的,手腕上面有點香香的,應該是趁自己昏迷的時候清洗的,不過有些地方有點紅腫⋯⋯刷到破皮。
「真沒用,不過只是叫你出門去買個東西回來就暈在門前。」從陽台走回房內,對著剛醒來的徒弟,習慣性嘲笑。
──如果師父可以穿著黑大衣再戴著黑帽於正中午的時候出去踅一周還能意識清醒回到房內,他會非常佩服⋯⋯說不定不把那人當人看了。
他沒有力氣回嘴,腦袋還是昏沉沉。
「呆子,怎麼會把自己弄到中暑.出門前不會借頂帽子嗎?」斟了一杯紅酒,拉過椅子到床邊坐下,雙腳不客氣地搭到床邊當腳墊。
「⋯⋯您人還再跟女人玩我怎麼好意思打擾跟您借?」他不想這麼早就被污染,雖然耳朵洗禮到是不少次──耳朵關不起來不能錯怪於他。
「為什麼一定要跟我借?不會自己想辦法嗎呆子。」
⋯⋯總是說不過這個怎樣都有理由的中年人。
喝著自己的紅酒,杯中的冰塊鏘鏘地撞著杯緣,外頭的風很涼爽,把師父燄紅色的頭髮吹了起來,如一團燒得紅烈的火焰。
也許是那感覺像火焰一般的顏色,有溫度地包容在失心瘋般後復活了父親、最後親手殘殺自己父親、並且懷抱著無限愧疚的他⋯⋯
愣愣地伸手抓住了飛揚到眼前地紅髮,不如預想中的溫熱,而是跟手心一樣溫涼。
「怎麼?」眼看著徒弟的舉動,這小子的安全感到現在還是很缺乏。
垂下眼簾,將頭髮緊緊握住,不想放開。
任由他去,如果這小子膽敢扯他頭髮他有的是方法可以欺負。
「⋯⋯我一直以為它很溫暖,可是那只是看起來溫暖而已。」
睇了徒弟一眼,喝下杯中物最後一口,留下冰塊,赤手拿起冰塊送到徒弟面前。
「嘴張開。」
「啊?⋯⋯唔!」趁著微微的啊了一聲之後強硬塞入,迅速抽手免的被咬。
帶點酒味,卻沒有刺熱的感覺,冰塊慢慢溶於嘴中的溫度。
「⋯⋯你燒壞了,需要降溫。」
雖然臉上沒有笑容,但是他的眼中有著徒弟明瞭的溫柔。
×××
「以後不要在大熱天叫我出去買冰還不准我吃。」
「那個店員人還不錯,你應該有喝到冰水吧?還跟我討價還價?」
「明知道那時段出去會熱昏人不會等黃昏嗎?」
「那時候最熱我當然需要冰塊,不然酒喝起來好難喝。」
「⋯⋯客房服務會送冰塊不是嗎?」
「──你師父我想喝你這呆子買回來的冰塊。」
「⋯⋯」
人老了會很想整人,而且會異常固執。
這點一直到很久以後徒弟才省悟過來,而這是屬於他們夏日的回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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